时间的孩子(组诗)

丁小龙

星图

搬到新家后的第一夜,我们去了顶楼,

晚风将夜色灌入时间的体内,

而我过早尝到黑暗的咸涩与甘甜。

站在瞭望台上,观望半个城市的孤独,

列举着一个接一个的城市坐标,

而远处的秦岭,仿佛带着黑面纱的命运,

與黑夜交换着各自的隐秘心事。

环绕我们的是或明或暗的星辰,

抱着九个月的你,给七岁的他说出那些星辰——

天狼星、大角星、织女星与北斗星……

我收集星辰的名字,却不知道它们的方位,

就像如今的我,找不到自己的栖息地。

小时候,我们睡在夏日的星空下,

未来是夜色过后的黎明时分。

如今的我们,很少在城市凝视星空,

仿佛那里不再是我们的心灵避难所。

恋人絮语

是的,我依然不懂得爱,

或者说,我不懂得具体的爱。

我懂的只是抽象的爱,

是被过滤掉所有杂质的爱。

而爱这个字,当念出它的声音时,

你便错会了爱的本真要义。

有一次,你对我说,

爱是肝肠寸断,是千回百转。

爱是迷途,又是归途;

爱是领悟,更是觉悟。

当定义爱时,我们距离爱也最为遥远。

就像此刻,你写着关于爱的诗歌,

想象着关于恋人们的絮语和神色

而这,便是爱的匮乏征候。

在寻找与被寻找之间,在凝视与被凝视之间,

爱是瞬间的诗,却被戴上了恒久的镣铐。

过蒲城

在你的词典里,故乡是一个隐形修辞

你总是避免谈论她的名字,甚至从幼年起,

就练习如何忘记这个带有植物气息的地名。

祖母种下的蔷薇,如今成了记忆幻觉,

常常在梦里开出转瞬即逝的花朵,

没有嗅觉,也没有触觉——

梦脱掉了外衣,显现出存在的奥义。

故乡,不是我的人生主题

却是生长在我体内的藤蔓植物,

每年会适时地生长、开花、枯萎。

当列车驶过蒲城,你凝视灰色的倒退风景,

突然想到在多年前的某个废墟里,

有个少年,在纸上重新建造时间博物馆,

并一一收藏那些未被命名的植物。

听巴赫的昼与夜

被爱照亮的瞬间,或是被黑暗遮蔽的日子,

你喜欢听巴赫,不分昼与夜,不分黄昏或黎明——

时间,这座我们共同筑造的教堂,

回响着巴赫的安魂曲,回响着我们的祈愿。

是溪流,也是大海;

是微尘,也是群山——

你是无法命名的一切,因为你曾为一切命名。

把巴赫灌入耳朵里,并让音乐在魂灵中保持静默,

如此这般,你才可领受生活的护身符。

你会在行旅的尽头,顿悟到活着的奥义,

你会在恋人的拥抱中,体察到孤独的极乐。

甚至不用追问意义,巴赫自身就是意义。

清空自己的心,把你交给巴洛克时代的音乐,

说出巴赫的全名,去认领那些迷失的船只——

在离开陆地的年岁里,你懂得了归航的意义。

时间的孩子

三十三年前的农历末尾,我迟迟到来,

为那个大家族带来了春日的讯息,

即便那天的大雪住进了每个人的记忆,

也冻住了村庄通往外界的所有路。

他们没有把待产的母亲送往医院,

或者说,母亲坚持在家里生产,

因为她听见了来自黑暗的召唤——

只有母亲理解我们最初的与最深的黑暗。

于是,祖母、伯母与姑母围绕着母亲,

仿佛是接生婆的影子,守护着共同的秘密——

我是个倔强的孩子,把母亲差点带回深渊。

每年这一天,母亲都要回忆起当年的生产场景,

仿佛那是一场梦,一场只属于我和她两个人的梦。

每年的出生日,都在提醒我时间只是个圆圈——

最初的点与最后的点是同一个地方。

我是时间的孩子,我也是梦的孩子——

我一直住在用梦搭建的时间城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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